圖像掌心燈

「媽媽，我一直想要的，是被你了解，與你的愛呀…」

一段親子間的關係，一個家庭的維繫，在女孩的努力下，她深深體會…

愛，可以很困難，也可以很療癒。

【PART1 那些過往】

小傢伙和她的母親，有段相當深刻關係的轉變。這是屬於一份堅持下，溫柔的等待。

等待著，相信愛會來到。

「這不重要啦!快去讀書!」

那是母親常有的吆喝聲。

母親對外親切溫暖和善，但是談到對子女的管教，卻是非常權威。甚至可以說是專橫的境界。

在母親心裡覺得外公外婆就是如此帶大自己，所以這樣的教養方式沒什麼不對。

核心價值…就是希望小傢伙姊妹倆拼命念書，其他事情則較不在意。

或許是為了自己好，但是背後存有過度的「干涉」。

小傢伙的生活中，好像無時無刻都有雙眼睛，直直的打量自己。糾正自己朝往「對的方向前進」。

而這條對的方向，彷彿是由一卷卷的書堆疊出的道路。

生活中，洗衣服、煮飯等等母親都不想小傢伙擔心，就儘管念書。

飯後姊妹聊天，持續一陣子後也會被打斷，提醒趕快去念書。

母親常跟很多人說，我孩子讀書讀得好就好了。

那時開始小傢伙覺得當她小孩要很乖，凡事盡力做到她滿意為止。

「媽媽，我想要…」

「那你表現好一點來換吧!」

幼時想要的東西，母親總會要自己用好的表現來換，

久而久之，小傢伙的心中有種沉沉的感覺，

感覺要一直表現很優秀才值得被愛，母親的愛是有條件的。

這份掌控，不只在讀書方面的要求，更延展到生活各面向的審核。

餐桌上，筆直雙眼，很仔細的打量。

坐姿、對談的音量、口氣、講話的論點、吃飯的速度…

不合意?糾正到對為止。

甚之，母親沒有隱私概念，常常會任意翻小傢伙的東西。

「這又沒什麼?你是我女兒呀!話說你有沒有把握明天的考試一百分?沒把握?再念!」

母親嚴厲的言語，像把刃，狠狠的穿過小傢伙的胸中，常常欲言又止，心中是翻騰不已百感交集。

這份上對下的相處方式。漸漸的、漸漸的…

小傢伙越來越緊繃，越來越容易焦慮。

焦慮的摳起手指，手都腫起來了。

有時，坐在椅子上小傢伙常會環抱著自己，因為感覺比較有安全感。多麼想，這是媽媽抱我呀…

「有時候，我多麼想和你說心事，我多麼想和你說…其實我好累，我好想休息。不要那麼要求。

但我不敢。因為只有我努力到一個程度，媽媽才會愛我。

…媽媽，好像根本不想了解我，只想要我念書…」

小傢伙從未放棄。

同儕問題，和媽媽分享。

「那不重要啦!你們長大後也不會連絡，你現在就趕快念書。」

表達愛意做卡片給媽媽。

「謝謝，我知道了。你如果愛我就快去洗澡啦!」

想學做菜。

「以後上班或嫁人我再教你啦，現在先念好書就對了!」

國中時想和朋友出去看電影。

「不行!你現在給我回家，聽到沒?現在!」

親戚朋友來家裡關心時，很高興覺得終於可以講到話表達自己想法了…

「她很好呀!沒什麼好說的。」

於是，又只好沉默了。

生日禮物，朋友送的排球。

「我丟掉了，反正你也沒在用!」

皮夾中，與男友的合照。雀躍的和母親分享喜悅。

「(撕)這時間不准交男朋友!反正這時期的男生也不會遇到什麼好人!」

一直很希望媽媽參與我，了解我，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但她對我的生活，好像毫不在意。

一次又一次難過與失望的累加，在一次餐桌上，徹底爆發了。

小傢伙，貼雙眼皮貼，希望讓兩隻眼睛都是雙眼皮。

母親的細膩，發現了。

「你幹麼貼雙眼皮貼?想去勾引男人呀?」

「…?!你怎麼這樣說自己女兒!!」

哀嚎，這是很深很深的痛。因為源於很深很深的愛。

這份芥蒂，讓小傢伙有好一陣子，對男生的互動都變得小心翼翼，深怕自己做錯些什麼。

壓了十來年的辛苦，到最近才慢慢有了轉換，那是一段離開的轉換與沉澱。

【PART2 轉折契機】

小傢伙一直到大學後才比較有自己的想法，覺得不該什麼都聽媽媽的。

相對於小傢伙，姊姊從國中開始就不聽話會頂撞媽媽。

以前會覺得姐姐怎麼可以這樣，現在回想覺得是媽媽的言行讓我們覺得不被尊重，

所以姐姐才會這樣。

當姊姊和媽媽在家中吵架時，自己會居中當協調者。但是往往不被領情。

小傢伙在成長歷程中，發現自己某些行為也變得和媽媽一樣強勢高高在上。

這也曾經讓她在人際上被排擠，朋友表示和她相處會有壓力。

有覺察，讓小傢伙有更大的自省。有痛苦，讓小傢伙變得更能同理他人。

來到了研究所，是小傢伙第一次離家生活。

也是第一次，終於不會被監視一舉一動，想跟誰聊天或出去都可以。

「我覺得，超!開!心!」

小傢伙特別加重了語氣，我感受到一股好深的解脫感從她的口中竄出。

就好像鍊住她的枷鎖終於斷開了。

研究所期間的放鬆，也在這段沉澱中腦袋一直跑過以往很受傷的事情，

所以小傢伙開始尋找心理諮商的協助。

每次都一直哭，慢慢處理那些不被了解、不被尊重的過往。

一次次的梳理，一次次的療癒。

小傢伙心中有的是堅定。

即使痛，她也知道，她心裡仍深深愛著自己的媽媽。

因此，她決定坦白。和媽媽說自己的感覺。

過程中非常糾結，因為小傢伙不想讓媽媽覺得自己不好，她也有很多好的一面；

同時要講自己媽媽不是感覺很不好。

但是因為愛，小傢伙還是決定要說。

「咦?這是我嗎?」

媽媽顯然顯得很困惑，對於自己以往的所作所為毫無印象。

畢竟在她心中，那是她用自己的方式，堅持的在「愛」著自己的女兒。

這期間，小傢伙的姊姊，就沒那麼幸運了。

長期的壓力下，姊姊變得冷漠、自私…甚至厭世。

「姊姊怎麼了嗎?她不是很好嗎?還可以和我吵架呀!」

「不是這樣的…!」

小傢伙很急。她自己有諮商，對姐姐從小長大也了解知道問題點在哪。

所以常貼親子關係的文章給媽媽希望和她聊。

但是媽媽說等妳以後長大再說，現在讀書為重。

「…好累。

媽媽不了解姐姐狀態，又不聽我的!我不在姐姐身邊…

姊姊已經很嚴重，我希望爸爸媽媽可以理解這些呀!我要趕快畢業，就可以回去救姊姊!」

當姐姐狀態越來越嚴重，媽媽才驚覺事態不對，開始願意和小傢伙聊，

也開始學習所謂的傾聽，而不是妄給建議。

事件的轉折，來到今年的母親節。

一樣是媽媽與小傢伙聊關於姊姊的衝突。一個好奇的詢問。

「話說，你在諮商的歷程很有幫助，為何一開始會想去諮商呀?」

「因為…我恨你呀!」

小傢伙直覺的說出，因為放心，竟讓她脫口而出這些年來好多好多的受傷與壓抑。

那些看在眼裡又無能為力的事。

媽媽哭了，哭得很傷心。

「沒想到…我竟然是這麼兇殘。沒想到我的行為，讓我離你們越來越遠...」母親淚眼婆娑。

看到母親哭，小傢伙心中好複雜、好複雜。

覺得氣她又覺得媽媽其實可以理解也願意理解。

也氣自己為什麼那麼多年以後才處理那麼久遠以前的事。

「對不起，你辛苦了。」

媽媽抱著小傢伙，說出一句很沉重的話。

那時候，好像整個世界都變了。

兩個靈魂，深深的感受著彼此，哭成一團。

和解了。終於講開了。

小傢伙的家，現在彼此願意站在對方的立場去想，氣氛與溫度都變了。

不再是上對下而是平等，有愛在裡面。

小傢伙好感動。

好感動自己的勇敢，那真的是要有好強韌對愛的堅信，才能持續下去。

好感動媽媽終於願意傾開心房，來理解姐妹倆。予以尊重與對話的空間。

【PART3 回首再看見】

「現在的我，還是會莫名的緊繃與焦慮。

我有慢慢提醒自己要放鬆，雖然有時候還是會感覺不到快樂。

但我很清楚會慢慢找回正常的情緒。

…我只是累了，累積好多年的包袱終於能放下，這感覺，真好。」

看著小傢伙，輕輕的說著，但是承載的好像是歷經風霜的鋼鐵靈魂。

「這段經驗讓我感受到，親子關係的溝通真的好重要。

我覺得世代的價值本來就會有落差，互相傾聽與體諒很重要，持續對話尊重彼此的感受。

這樣的調整與平等的模式，我覺得彼此都會有收穫。」

小傢伙語畢，從她放鬆的面容中，我感受到母親正對她笑著。那是滿滿的愛。

最後，在一首送給她的歌曲中，我們聽著。閉著雙眼時，我給她回應。

謝謝你，謝謝你的勇敢與堅持。

我感受到好深好深你對媽媽的愛，在這過程中好多的痛苦與不舒服，

但是你選擇溝通、選擇諒解與坦白。背後是因為好多的在乎。

成長歷程中你子代母職的這分煎熬，好想被擁入懷中的尊重與理解。我收到了。

謝謝你的願意，那些痛，你都挺過了，就讓它們走吧。

這些愛是屬於你的…你的姐姐、你的媽媽，因為你的堅持…

因為你，就因為你。這個家有了不一樣的光輝。這是你創造的結果。

我想這是你值得擁有的，不因為你是誰或你做了什麼。

只因為你心裡有愛。謝謝你讓這一切發生。

當我們再張開雙眼時，感覺真的很好，體驗到一份深埋的愛正在發光，

那是一份逐漸含苞待放…和家人溫柔的，互相的愛。